第56章 魏人和梁人_不学鸳鸯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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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魏人和梁人

  大魏皇室之人,自出生起就戴铭佩,正面是自己的字,背面将那生辰八字细细雕成一圈,中间搁些花鸟山河之像。

  所有人都是这个制式,只有一人例外。

  西宫小主殷氏,不入族谱,不进宗庙,铭佩的正面自然也没有自己的字,只有背面那一圈,刻着“坤造元德年十月廿辰时瑞生”,并一朵未开之花。

  眼下常归手里拿着的就是这块铭佩。

  沈知落怔愣了一瞬,接着脸色就有些难看:“你怎么会拿着这个。”

  “在下也很好奇呀。”常归神情古怪地摸着那玉上坠着的丝绦,抬了眼皮看他,“大皇子的遗物里,为什么会有西宫的铭佩?”

  在常归的眼里,殷宁怀和西宫是不共戴天的,这东西能在大皇子的陪葬里,一定是西宫的阴谋。

  沈知落看向常归,眼含唏嘘:“去观山之前,我陪殿下往西宫走了一趟,殿下说,小主从来就不算殷皇室的人,大难临头,也不必担着殷皇室的祸,所以他收了这铭佩,一并带在了身上。”

  脸色一沉,常归冷笑:“你撒谎,大皇子那么讨厌西宫小主——”

  “那么讨厌她,还会到死都将她护得好好的?”打断他的话,沈知落嗤笑,“有仇怨的向来是你们这些下人,他与殷花月,是骨血相融的兄妹。”

  常归一噎,眼里露出两分凶光。

  凡人总有自己的执念和心结,沈知落懒得与他多说,伸手将这铭佩拿过来,轻轻擦了擦。

  “你手里还有别的东西?”他问。

  常归哼笑,将手揣进了衣袖里:“最重要的两样都在你手里,在下不过捡些小玩意儿,又哪里需要国师惦记。”

  “别胡来。”沈知落垂眼拢袖。

  常归颔首,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,朝他一拱手,带着孙耀祖下车走了。

  沈知落摩挲着铭佩,看着他们的背影,眼底微有戾气。

  袖子里放着的油纸包像是被马车的颠簸弄散了绳子,炸油酥的香气突然飘出来,充斥了整个车厢。

  浅紫的瞳子微微一怔,沈知落低头,将那纸包拿出来,皱眉打量这一包又腻又咸的东西。

  哪会有姑娘家爱吃这个的。

  苏妙每回遇见什么好东西,不管是吃的还是别的,都一定会分他一份,若是当面给的,那漂亮的狐眸便会眯起来冲他笑,小嘴叽里呱啦地说上一大堆,若不是当面给的,那一定会……

  指尖拨弄开两块油酥,沈知落挑眉,果不其然在这一堆东西下面刨出一张纸条。打开一看,上头就两个字。

  聘礼。

  先前的糟糕情绪像被人连锅端走了似的,他瞪着这俩字看了许久,倏地失笑出声。

  她的聘礼可真是五花八门,上回给他拿了一张分外好吃的饼,再上回让人给他送了一包腊梅干花,这回这个也算是荤菜,能做得聘礼里的大定了。

  也亏她想得出来。

  摇头叹气,沈知落捏了一块炸油酥放进嘴里。

  将军府的流水宴摆了三天三夜,花月累了个够呛,沐浴都差点睡在浴桶里,还是李景允将她抱出来擦身子更衣。

  她有点恼,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推他,被他一把抓住手,嫌弃地道:“指甲都长成什么样子了。”

  眼皮子重,花月干脆闭着眼嘟囔:“明儿来剪,公子不必操心。”

  还等什么明儿啊,李景允撇嘴,捏过她的手指拿了剪子,低头就想动手。

  目之所及,纤长的指尖上多了两道疤,一道像是被细刺划拉的,一道像是刀切的,结的痂还新。

  脸色一沉,他放了剪子:“这怎么弄的?”

  花月都快睡着了,被他晃了晃,眼睛艰难地掀开一条缝:“嗯,干活儿的时候不小心。”

  “还干活儿?”他气笑了,“这将军府是短了下人了还是家道中落了,要你一个少夫人干活儿?”

  被他吼得一哆嗦,花月睁开了眼,哭笑不得:“就这点小口子,您急什么?”

  “爷没急。”他咬牙,胡乱找补,“爷就是面子上过不去。”

  这关面子什么事?花月看了看那小伤口,叹气道:“行,妾身下回当心点。”

  说罢,打了个呵欠,抱着被子就睡了过去。

  李景允气闷地瞪了她半晌,见她实在是困极了,也只能冷哼一声,捏了她的指甲来修齐整,然后起身往外走。

  先前就说好了流水宴之后府里奴仆会有半日的休息,所以第二天花月也没忙着早起,懒洋洋地蹭着被褥,任由阳光从花窗照在自个儿脸上。

  “小嫂子。”苏妙提着裙子冲进门来,咋咋呼呼地扑到她床边,“小嫂子,你怎么还睡着呢?”

  费劲地睁开半只眼,她疑惑地“嗯?”了一声。

  苏妙满脸笑意:“起床来看热闹呀,表哥嫌府里饭菜不好吃,把珍馐阁的大厨丫鬟连带打下手的奴才都一并买回来了。”

  花月惊醒了:“什么?”

  苏妙连忙安抚:“我知道这府里奴仆一向是小嫂子在管,但表哥这回做的也不是错事,府里原先的厨子做来做去就那么两样菜不说,那几个丫鬟婆子还犹为嘴碎,天天说些有的没的,表哥借此将他们遣了,我还觉得高兴呢。”

  花月起身,麻利地洗漱收拾干净,坐回苏妙面前皱眉:“好端端的怎么跟厨房的人过不去?”

  “不知道,下人说表哥早起吃了半块杏仁酥,就突然生气了。”

  别的人都还好说,厨房里有个叫小采的丫鬟,是尹茹安插来与她传递消息的,李景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,所以突然动手?

  心里忐忑,花月眼神沉了沉。

  她起身走去厨房,里头当真已经全是新面孔了,见着她倒是行了礼,规矩很足。但她想像往常一样去帮着剁个肉挑点菜的时候,这厨房里的丫鬟跟见了鬼似的,连连行礼请她往外走。

  站在外头寻觅了许久,发现小采真的是不在了,花月有点茫然。

  李景允到底想做什么?

  扭过头,她问苏妙:“三公子去哪儿了?”

  苏妙笑道:“一大早就去康府拜望了。”

  康府?花月不解,满脸困惑。

  苏妙立马给她解释:“那康贞仲康大人,是舅舅的世交,最近他多有磨难,舅舅便让表哥过去拜望,也是为表哥好,毕竟康大人如今也算得上大梁重臣。”

  “原来如此。”花月垂眼,“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  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,苏妙道:“小嫂子想知道什么,问我就是了呀,我打小就借住在将军府,没有不知道的事儿。”

  眼眸一亮,花月扭头问她:“那你知道你表哥为何与夫人生了这么大的嫌隙么?”

  苏妙一顿,略微有些尴尬:“我这话还没说完——没有不知道的事儿,除了表哥和舅母之间的。”

  “……”花月失望地低头。

  “哎,我能说点别的,就说这康大人。”苏妙拉着她的手往厨房外走,边走边道,“康大人也古怪,虽然有人说他与舅舅是拜了把子的兄弟,但我记得,他这么多年都不怎么与将军府来往的,也就最近才走动了一二。”

  康贞仲当年是力主剿灭魏人的,李守天与他政见相左,两人能有什么来往?只是近几年康贞仲手里权力旁落,人也老了些,这才消停了。

  花月眯眼,对怎么也杀不了这个人的事,还是有些苦恼的。

  “听府里的老嬷嬷说,舅舅年轻的时候也时常与康大人一起策马出游。”苏妙撇嘴,“真要好到那个份上,去年舅舅在朝堂上又怎么会孤立无援。”

  花月听得若有所思,之后见着霜降的时候,顺口便让她去打听打听康贞仲和将军府是什么关系。

  霜降狐疑地道:“上回那密信没送到冯府,会不会跟这事有关?”

  康贞仲与将军府交好,所以有人暗中阻挠她们对康贞仲动手。这个说法也算有条理,但花月沉声道:“若是如此,那阻挠的人便知道我们的身份和目的。”

  惊得打了个寒战,霜降连忙让人去查。

  查回来的东西很少,只说李将军与康贞仲是一起长大的,但在十年前,两人不知为何闹掰,再也没见过面。

  这么古怪的关系,值得将军府里某个人护着他吗?

  花月一脸凝重地盯着窗台上的花,陷入沉思。

  六月中,李景允受陛下亲封,出任大都护一职,内督京华兵力,外察各地驻军,手握实权,每月都可进宫面圣,直抒所见。

  这是个不得了的差事,李守天再严厉清肃,都忍不住乐了好几日,各处送来将军府的贺礼更是绵绵不绝,连带着花月都被塞了几个满满当当的首饰盒子。

  她有点不安,这不是她该收的东西,所以琳琅满目的凤钗珠环,她一样也没敢碰。去观苏妙出嫁的礼,也戴了先前李景允给她的首饰。

  李景允更了衣,伸手就想去拿博古架上放着的靴子。

  “你做什么?”她拦住他,一脸戒备。

  李景允这叫一个哭笑不得:“穿靴子啊,还能做什么?”

  花月给他找了另一双靴子来:“穿这个。”

  “为何?”他好笑地道,“那靴子都放了快一个月了,你该不会真的还想拜它?”

  “没有。”花月一脸正经地否认,但就是不让他去拿。

 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李景允抹了把脸,将人抱过来软声道:“爷错了,爷已经认过错了,下回再也不胡诌骗你了。”

  花月抬眼看他,显然是不信。

  低头在她耳鬓上啄了一口,他轻笑着哄:“等送苏妙出了嫁,爷带你去一个地方,要穿着这靴子才走得过去。”

  这不还是胡诌嘛,花月伸手就拧他一把,李景允笑着躲开,越过她拿了锦靴,穿上打量两眼,勉强道:“嗯,还行。”

  然后就迈着八字官步出去找温故知等人。

  这帮子兄弟,成了家的占一大半,平日里也没少穿戴自己夫人做的衣裳鞋子,闲来聊天,也会显摆两句,说这个是内人的手艺,做了大半个月云云。

  李景允觉得他们太没见过世面了,靴子而已,怎么还要显摆呢?

  像他,站在这群人面前,就一句话也不说。

  “三爷。”温故知打量他两眼,关切地问,“您这右脚是伤着了么,抬得这么高。”

  “没。”他云淡风轻地拂了拂鞋面,“方才走过来,沾了点灰。”

  柳成和不明所以:“靴子穿着,还能有不沾灰的?”

  徐长逸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,看了看那靴子的花纹,随口道:“这还挺精巧。”

  “哪里哪里。”李景允摆手道,“不值一提。”

  说是这么说,抬着的右脚也没放下。

  温故知琢磨过味儿来了,眉梢一动,接着就笑:“小嫂子手艺过人,这一看就是花了功夫的,怎么不值一提了?三爷也要学会心疼人呐。”

  其余两人一听,直敬佩温御医这灵活的脑子,跟着拱手:“好靴,好靴!”

  李景允满意地笑了,施施然放下腿,这才扭头去看前面的热闹。

  今日是苏妙大婚,场面十分盛大隆重,嫁妆也是一箱又一箱地往外抬。苏妙父母皆亡,临行拜别只给李守天和庄氏行了礼。

  别家姑娘出嫁,少不得哭上几嗓子的,可苏妙不,要不是有规矩压着,她能直接笑出声来。

  “你收敛着点。”将她送出府的时候,李景允低声道,“不知道的该以为将军府是什么火坑,看你跳出去这乐得。”

  盖着大红的盖头,苏妙低声答:“我乐什么你还能不知道么,别跟这儿耍嘴皮子,你成亲的时候笑得比我还过分。”

  “那也是爷娶了个好姑娘。”

  “我嫁的也是好人呐!”

  苏妙分外不服气:“你别成天挤兑人,当心我嫁出去就成了泼出去的水,帮着沈知落来对付你。”

  李景允不屑地翻了个白眼。

  临上轿的时候,他看着这丫头,还是低声道:“受了委屈就往我这儿跑,亏不得你什么。”

  盖头下传来一声淡淡的“嗯”,苏妙转身,搭着喜娘的手上了轿。

  吹吹打打的,十里红妆一路往前铺,李景允目送那轿子消失在路的尽头,才侧头道:“跟爷走。”

  花月正有些失落呢,冷不防地被他往马背上一放,下意识地就抓紧了马鞍。

  “抓这个干什么。”身后的人坐上来,哼声道,“要抓就抓爷。”

  她撇嘴,小声嘀咕:“你这人喜欢往马下跳,我才不抓你。”

  都多久了,还记着仇呢?李景允失笑,策马前行。

  “一开始爷也不是要跟你过不去,实在是那韩家的婚事定不得,一旦定了,东宫要与爷翻脸。”

  耳边风声呼啸,骏马疾行之中,他低声笑她:“你也是,早知道会嫁给爷,为何不早点跟爷同仇敌忾同流合污?也省去好几顿鞭子。”

  还讲不讲理了,那时候谁能料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?花月牙咬得死紧,伸着胳膊肘就怼他一下。

  身后这人吃痛,闷哼一声:“养不熟啊你,甭管爷怎么宠着你,你都不识趣。”

  花月眯眼:“妾身有谢过您赏的衣裳首饰。”

  “那叫识趣吗,那叫敷衍。”他不悦,“往后爷也懒得花心思宠你了,反正好的半点没被你记着,坏的全让你记牢实了。”

  她这不是该记他好的时候啊,他功业将起,她四面楚歌,往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,哪敢就沉浸在这儿女情长里。

  马疾驰到了一处正在修建的旷地上,四处都是搬运土木的匠人,李景允勒马抱她下去,示意她往前走。

  花月想起来了,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他说过,圣上要给他修一处宅子,还用的是观山上的土。

  心里莫名一跳,她回头看他。

  眼前这人一脸平静,像只是带她来散散步似的,指着前头刚起的墙道:“这是你的院子。”

  花月懵懂地望过去,点了点头。

  他牵起她的手,一处处同她说:“这儿是厨房,这儿是后院,这儿以后会修个鱼池,这儿做浴阁。”

  两人在这嘈杂的地界儿一步步往前走,最后停在了一处修得最快的屋子边。

  “这儿做佛堂。”李景允不甚自在地道,“往后若是想上香祈福,也不用往外跑了,就在这儿便是。”

  这屋子已经快修到合梁了,中间留了一个空阁,压梁的东西就放在旁边的高台上,还没搁进去。

  大梁人的习俗,修佛堂祠堂都一定会在房梁里藏物镇八方,有的放桃木黄符,有的放玉器宝物,也有家世坎坷的,会在佛堂房梁上头放先人遗物,以让享香火。

  花月有些迟疑地走过去,掀开层层红布,看了一眼里头放着的东西。

  一方金丝楠木雕花盒,严丝合缝地钉死了。

  伸手比了比这盒子的大小,花月怔愣地看向李景允,张嘴想问他点什么,可话在嘴边,她又咽了回去。

  目之所及,那人一身赤色蟒纹罗袍,负手而立,眉目迎着她的方向,似笑非笑。

  “里头装的是被你弄坏的那幅八骏图。”他道,“不用看了。”

  若当真是那八骏图,怎么会用盒子装?他不说这话还好,一说花月倒觉得鼻酸。

  观山上埋得有个大盒子,里头有黄锦包着的遗物,和一个瓷白的罐子。她当时拿回了遗物,没来得及动罐子就被人发现了。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,也想过明年再去找那个罐子,可现在,这东西多半就在这盒子里。

  旁边施工的匠人朝她行了个礼,抱起那盒子爬上房梁,放进了房梁里,开始封口。

  花月就站在下头,看着木榫一块块扣拢,微微有些出神。

  尹茹曾经同她说,魏人和梁人不能共处的,灭朝之仇,覆家之恨,但凡是经历过的魏人,都恨不得生啖梁人肉。而梁人自视甚高,不屑与亡国奴为伍,就算是虚与委蛇,也早晚会露出真面目。

  她侧头看向身边站着的人。

  这梁人的真面目,是这样的吗?

  微风过处,墨发轻起,李景允安静地看那房梁合完,转过头来深情款款的问——

  “这么无聊的事,你怎么能看这么久的?”

  花月:“……”

  心头刚涌起的感动霎时消散无踪,她捏着双手优雅地收回目光,小声道:“不懂礼制的梁人果真还是很讨厌。”

  “爷还没嫌弃你们魏人多思多虑,礼节繁琐呢。”他胡乱揉了揉她的后颈,不甚在意地道,“走了,回家用膳。”

  她皱眉跟上,固执地道:“魏人那是礼节周到,怎么能叫繁琐。”

  “就是繁琐。”

  “蛮夷之辈。”

  “爷送你去京兆尹衙门喊喊这句话?”

  “……夫君待会儿想吃点什么?妾身让人去准备。”

  两人渐行渐远,背后修葺中的房梁也放上了最后一块瓦。

  瓦落之处,日头正好。

  成亲之前,沈知落一连几日都没睡好,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,坐立不安,心头难定,哪怕周和朔来宽慰了他许久,说只要他好生与苏妙过日子,别的事不用管,他也还是没能平静下来。

  这是一桩充满利益往来的婚事,有足够大的排场和足够多的宾客。

  但是最后,坐在洞房里的还是只有他和苏妙两个人。

  教规矩的嬷嬷说,洞房里要喝合卺酒,要系衣角,还要睡桂子床,沈知落记了很多遍,但当真坐在这里的时候——

  不是他忘了,是苏妙径直掀开了盖头,捞起厚重的裙子就坐去了桌边,叫苦不迭:“可饿死我了,一整天了什么都不让吃,这一身行头又重,我差点在喜堂上昏过去。”

  沈知落捏着衣角的手,茫然地僵在半空。

  “诶,这儿没人了,你也别愣着,来吃点。”她大方地招呼他,“这烧鸡还不错。”

  盯着她看了许久,沈知落失笑。他怎么会以为苏妙这样的人是想规规矩矩成亲的?在她眼里,这婚事就是能让她名正言顺与他亲近的路子,不是什么交易,也不是什么紧张忐忑的嫁娶。

  起身坐在她身侧,沈知落问:“你就没往袖子里偷藏些什么?”

  “哪儿藏啊,光这一身衣裳就重死了。”她龇牙咧嘴地伸过脑袋来,“快帮我解开头上这冠,还有这衣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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